就是在这一刻,米莉安突然对身边这个男人产生了好感。
这是几年来,她第一次对别人产生好感,尽管这感觉并不那么强烈。这人身上的某些东西深深吸引了她:他的温柔、他的忧伤和他的失意。她知道此人让她想起了谁(本,他让你想起了本),但她不愿意朝那个方向多想,于是强迫自己将这个念头丢进了大脑中最黑暗的角落。
随后,不由自主地,她向他伸出手去。她必须知道,她必须看到。这就像一种强迫症,就像上了瘾。
“我叫米莉安。”
但路易斯的心尚未平静下来,因而他没有理会米莉安伸过来的手。
该死。她不免有些失望。来吧,伙计。和我握个手吧。我需要看看你的未来。
“米莉安是个很好听的名字。”他说。
踌躇间,她缩回了自己的手,“很高兴认识你,路。”
“不是路,是路易斯。”
她耸耸肩,“你的车,你说了算。”
“对不起,”路易斯说,“我不是故意没礼貌。主要是……”他欲言又止,“刚刚过去的这两个星期实在太累人了。我刚跑了一趟辛辛那提[],现在又要去夏洛特[]再拉一趟。”
随后他闭上嘴巴,深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给自己鼓足勇气。
“呃,我想说的是,这一趟车跑完之后我还有几天时间才会再次出车。平时我很少休息,通常是马不停蹄地跑来跑去,不过……这次我打算歇几天。我在想,要是你也去夏洛特的话……那儿离这里不远,往南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。要是你愿意去那儿,又碰巧有一天空闲的时间。呃……或许我能请你吃顿晚饭,或者看个电影什么的。”
她再次伸过手去,“说定了。”
路易斯仍然没有握她的手。米莉安寻思,她得怎么做才能既碰到他的身体,又不显得放肆呢?捏一下他的耳朵?她想看到他的结局,她只需要触碰到他的皮肤……
不过这时,路易斯微笑着拉住了她的手。于是,她看到——
灯房的四周全是玻璃窗。其中一面玻璃窗上破了一个洞,风呼啸着从洞口钻进房间。远处雷声滚滚,灰色的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,照亮了路易斯的脸,一张满是血迹的脸。
外面传来海潮的声音。
这是一座灯塔的顶端。路易斯被绑在信号灯旁边的一把木椅子上,他的头顶上方是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学仪器。两根棕色的电线缠着他的手腕,将他的手固定在椅子的扶手上,而他的双脚也同样被电线绑在椅子腿上。一条黑色胶带缠着他的额头,将他的脑袋紧紧绑在信号灯的基座发条上。
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慢慢靠近。他是个秃子,脑袋光光的,没有眉毛,甚至连睫毛都没有。
他的双手光滑细长,但其中一只手里却拿了一把长长的剖鱼刀。
男子端详着刀刃,仿佛在欣赏一把宝剑,尽管那刀刃上已经有了锈迹和豁口,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儿。
“放开我,”路易斯结结巴巴地喊道,“你是谁?你们是什么人?我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。”
“那已经无关紧要了。”男子不慌不忙地说。他带着某种口音,听起来有点像欧洲人。
男子的动作异常迅猛,他一把将剖鱼刀插进了路易斯的左眼。但是刀尖插得并不深,只是废了他的眼睛,却并没有伤及大脑。显然,光头佬是故意留有余地。路易斯疼得尖叫起来。光头佬随即又将刀拔了出来,刀尖离开眼睛时发出令人胆寒的抽吸声。
男子薄薄的嘴唇微微咧开,露出阴森的笑容。
他停了下来,欣赏着自己的杰作。
路易斯右眼的视线越过男子肩头,落在了他身后的什么东西上面。
“米莉安?”路易斯惊讶地问道,但他已经等不到任何回答。光头佬再次举起刀,扎向路易斯的右眼。这一次,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。
剖鱼刀深深插进路易斯的眼睛,刺进了他的头颅。